真实
*全球高考，究惑
*突然想看他们面对面聊天，于是我来了。
———
「最后一排戴围巾的老师，回答一下这一题。」
游惑半张脸埋在臂弯中闭目养神，溜进课室的风还在他耳边放肆，自是没听见谁在喊他。直到膝盖被谁的长腿轻碰，他睁开单眼，才发现全班同学及讲台上的老师视线都在自己身上。
朝长腿收回的方向看去，那人似乎觉得目前的情况有点意思，微眯起的眼带着笑意。
－－「点你呢。」
真情实感的演绎了何谓「看热闹不嫌事大」。
游惑朝讲台上瞟了眼。
熟悉的教室、不陌生的师生，这是在系统里受罚清扫的失控考场原貌。
这一眼，倒让他想起自己在这里的原因－－
自系统被改为军方训练用途的那一刻起，曾经的监考官们都得搭档下考场实际体验一下训练强度。训练强度不足则立即调整，而训练强度过高的，某些监考官选择视而不见。
「年轻人不吃点苦怎么能算训练？」某个监考官这么说着，把考场的怪物数量调高数倍。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考场再次崩溃，无法藉由外部指令调整，需要从系统内部矫正。
这也造就了游惑此刻被师生盯着的情况。
若只是单纯的打怪刷题还好办，但不知是考场bug，抑或是系统之前自主调整过，原本考场设定是恶梦会具象化，现在倒多了个设定：受刺激的任意人物，除臆想中的怪物会具象化，自身也会变成怪物。
打个比方：带个胆小的人去看鬼片，除了能收获各式各样的妖魔鬼怪之外，学生也会变成鬼，当场能来个百鬼夜行。
一想到这，游惑的心情就差到极点。
如果这些师生不会轻易异化、滋生怪物，就不会增加校正考场的麻烦程度，他也不必忍受课堂的枯燥乏味。
在心里默默记了高齐一笔，游惑冷冷的瞥了眼001。
谁才是戴围巾的？
在场师生还以为游惑沉默的这十几秒是在思考解题方式，殊不知游惑头一转，又趴回桌上补眠了。
老师⋯⋯刚刚回答了吗？
学子们一头雾水，台上的老师更是被这一幕气的用粉笔狠狠戳着黑板。
「戴围巾的老师，请你认真回答！」为人师表居然当着学生的面眉来眼去，成何体统！
大考官没兴趣知道台上老师在想什么，他本想用外套把自己和课堂的声音隔绝开来，殊不知脱外套的瞬间，柔软的布料擦过裸露的颈。
游惑愣了下。
在他闭眼休憩之前，这条围巾还不在他身上。
课室不大，讲课声和邻近学生们的悄悄话过于嘈杂，他并没有沉沉睡去，只是阖眼神游。但他依稀记得讲师也点过人回答问题，点的人好像「也」是戴围巾的那位老师。
当时戴围巾那人怎么回应的？
他解下自己的围巾，转头围到邻座的自己颈上，末了还对老师耸肩。
「要不换个人？他怎么都叫不醒。」
「⋯⋯。」你当我瞎？
游惑大概能猜到当时老师的表情有多精彩，偏偏睁眼说瞎话的人装死装到了极致。
冷不防拉过身边人的衣领，游惑在一众学生的惊呼中将围巾物归原主。
「你来。」
秦究笑了声，温热的鼻息擦过大考官的耳钉。
「好。」
＊
「001疯了吧！不都说了这些人受刺激会异化成怪物吗！」
负责系统调整的考官们纷纷抬头，有的往骂声不断的方向聚集，有的碍于手边调整纪录尚未完成，只能在座位上拉长耳朵听听八卦。
「怎么，系统炸了？看你大呼小叫的⋯⋯」
考官的调侃在看见监视画面的瞬间戛然而止，偌大的萤幕清楚呈现游惑和秦究他们所在的考场模样。
－－群魔乱舞。
他们的脑海不约而同浮现这四个字。
雷影不断的厚重云层内，某种巨型生物的尾鳍如于海中遨游般摆动。稍稍散去的云雾，显露出无头翼龙朝操场坠下的刹那，扬起的尘烟和散落土石吞噬龇牙咧嘴的丧尸群。警戒的狼嗥声四起，手持弓箭的人马群突破灰烟，义无反顾的朝骷髅军队奔去⋯⋯
不愧是把怪物数量调整到极限的考场，画面中没有一处空白，令人头皮发麻。
「还愣着干什么，快把人召回啊！」场面之混乱，连在系统外的021都起了鸡皮疙瘩。
「我也想，问题是这破系统接受不了外部指令！」
「啧。」大小姐跺着高跟鞋，肉眼可见的不悦。
001是个聪明人，不会无故激发NPC攻击。
那是为什么⋯⋯？
主监控右侧的萤幕被隔线一分为四，其中一格还播放着考场剧烈变化前的画面。
－－「你来。」
捕捉到游惑对秦究说的话，021恍然大悟。
除非是考官A不想再耗下去了。
盯着能被称为人间炼狱的画面，她咬了咬牙根。
真够疯的！
「考官A呢？」
循声看去，021墨镜上倒映出的画面中应声炸出阵阵浓烟，刃光骤现，残骸穿过灰烟落下。
那是游惑。
「有两个考官A！」
画面的另一侧，同样是游惑撩起眼皮，随手捡起怪物的剑开始扫荡妖魔横行的操场。
「怎么回事？谁才是真的？」
仿佛是在回应他的疑问，游惑往天边望了眼，狠狠的捅穿怪物。
高齐只感觉背后一阵凉。
明明从系统内看不到外面，他却有种A瞪视着他的感觉。要不是怪物数量已经达到上限，求生本能可能会让他再将数量提高。
「不用看了，这个是真的。」
高齐咳了声，指着萤幕上的人影。
「这个？你怎么知道？」
「别问，你会怕。」
问就是那眼神动了杀机。
看天边除了想杀怪物还能杀谁呢？
只有杀他这个导致考场崩溃的凶手了。
＊
从高楼跃下的001跳上飞龙的背，手中从骷髅士兵手上抢来的长枪转了圈，直穿怪物脑门！借着将怪物往下踹的力量刺穿正上方的翼手龙腹部，秦究将自己甩上它的背，却发现上方早已有人。
「又见面了。」
那人毫不惊讶，像是见到旧友般自然而然的向他打了招呼。
看着他的穿着，秦究有些怀念。
那是考生时期的他。
「是啊，又见面了。」
秦究没有忘记这个考场的效力是将恶梦具象化，就依「考生秦究」能出现在他眼前的情况来看，若不是A先生打怪打到睡着，就是考场正在逐渐崩溃。
看了眼远处的刃光，「秦究」舔了舔牙尖。
「这次又要说你们才是真的了？」
从他的话中捕捉到关键字，秦究挑眉。
系统已经修改成军训模拟考场，所有的考场都将重置，不会有NPC记得哪些考生来过，更别说「考生秦究」还是旧系统时期出现的，不可能会知道他的存在。
若说第一句话是为了和他人迅速拉近距离才用「又」这个字，那第二句话就是在明确的告诉001，这系统还残留着过往卡机的纪录，以至于他还留有「记忆」。
包括他们四人在幽暗的房里面面相觑，包括他们大打出手，包括「他们」最后走入大火⋯⋯
「算了，我也知道答案了。」
没打算等001回应，「秦究」在翼龙空翻以甩掉背上不速之客时稳住身形，拔刀俐落的砍下翼手龙一侧翅膀。
「换个问题吧。」
他在下坠之际开口。
「那时候，你怎么笃定你们才是真的？」
「或许你们才是藉由考场效应被创造出来的虚幻？」
翱翔天际的怪物在咆哮，地面上的丧尸、地狱犬⋯⋯各种奇异魔物混杂在一起，不远处已经炸出灼灼火光。
看着001果断了结翼龙，跃上巨鹰的背，「秦究」跟了上去。
他真的非常好奇。
当时他们都认为自己是真，对方是假。
可，是什么让他们这么认为？
是他们本就是真货才有底气，还是因为⋯⋯
眉头微挑，「秦究」看向他的眼。
「你是藉由谁来分辨虚实？」
回望着自己的考生模样，秦究反问：「你呢？」
你又怎么认为自己是真实的那方？
考生秦究没有立即回答，而是望向远处的刀光。
认出军刀的犀利锋芒，001心领神会。
－－「因为他。」
他，就是真实。
＊
瞥见远处魔物一只只的坠下，甚至有越来越近的趋势，游惑不用过去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。更别说他面前还有着考官时期的自己，要过去可能还得打一场。
刚扫荡完爬墙丧尸的「考官A」站在楼层突出的平台上，淡然甩掉刀上的绿色尸液，从魔物坠落的方向收回目光。
「那就是你的答案？」
没头没尾的一句话，游惑却听懂了。
－－「所以你们是真的，我跟他是假的？」
当时他曾这么问过。
－－「怎么证明？」
游惑当初选择用武力说话，实在没想到有一天还会和「他」延续这个话题。
扔掉沾满异色血迹的断剑，游惑蓦然近身、夺过他的刀向前横劈出凌厉圆弧！
攀上高楼的背袭的丧尸还来不及反应便身首异处。那瞬间，「大考官」耳边传来一声很轻的回应。
「嗯。」
他所在之处，即是真实。
「碰！」的一声巨响，飞龙尾巴猝不及防甩上他们所在的高楼，钢筋铁骨顿时裸露，大片玻璃窗被震碎成点点星光，随着脱力的龙往地面下坠。
「大考官。」
耳熟的声音突然响起，伸手要拿回刀的考官A眼睫闻声轻颤。
灰色的云滚动，高楼红砖和钢筋正在崩落，一身风衣的秦究从天而降、攫走他的目光。
－－「领口有点潮，外面下雨了？」
与他梦中的001如出一辙。
－－「大考官，劳驾低一下头。」
考官A垂下眼帘，伸出的手下意识往他的方向挪移。
「该回家了。」
单手揽住游惑往后仰跃，秦究看见「考官A」的身侧有无数个虚影渐渐成形。
那全是他们自己。
不同时期的自己。
【侦测到异常因素，预测将违反考场训练强度，现在开始排除。 】
刹时天摇地动，建筑物正在倾塌，一边海啸滔天，一边火光漫野，怪物身上出现乱码般格式错误的色差方块－－考场要崩溃了！
【排除无效。 】
【侦测到考场异常，训练中止，即刻遣返考生。 】
「在想什么？」不知何时出现考生秦究握住他伸向半空的手，将他拉退至尚未崩塌的平台。
【遣返开始。 】
淡淡的看着因空间扭曲而成碎片散落的军刀，考官A一反常态没有甩开他的手。
「没什么。」
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，考生秦究痞笑。
「那殉情吗，大考官？」
考官A终于撩起眼皮和他对视。
「你说呢？」
他带着他一步步往火海的方向走去，纵身跳下。
他们的身影没于火海，重归于0与1的数字洪流。
【遣返完成，考场关闭。 】
＊
监视萤幕从雪花屏回归黑暗，考场已经关闭，却迟迟不见两人踪影。
「怎么，他们还没被系统送出来吗？」来轮值的楚月拍拍922的肩，让他调阅考场纪录。
「照纪录看，老大他们应该被送出来了才对，但就是没看见人。」
「系统出bug，遣返地点也没办法预测。」
朝某人溜出门的方向看去，楚月笑道：「可能是基地外，也有可能突然出现在谁的面前也说不定吧？」
「哄三岁小孩吧！」
偷偷摸摸回到教官休息室的高齐可不管楚月唬人的话，从考场出来的点都是固定的，要是卡机了，也不是考生想回哪就回哪的，更别提会出现在谁面前。
但不怕一万，只怕万一嘛！
刷开休息室门禁，确认自己安全的高齐松了口气。
「得罪A就已经够呛，关键他还和001凑在一块！」
「现在不跑更待何时，等他们来寻仇吗？」
「唉，A也真是⋯⋯跟谁不好，偏偏选了那个001，真是瞎了眼了。」
之前当监考时怕他们打起来，现在是怕他们来个双人混打。
高齐叹完气还在碎碎叨叨，脑后冷不防响起最不该出现的声音。
「怎么会是寻仇呢？」
只有他的教官休息室内竟然出现除他之外的声音，高齐脑中警铃大作，反射性往声音来源望去，正好与秦究四目相对。
「我们是来叙旧的。」
「操！」一个都要命，还「你们」！
高齐火速刷开门禁逃离，却发现门外早有人在等他。游惑抱着军刀，看向他的眼里可不见一点叙旧的意思。
「001我去你的－－！」
刀光打断了他的后话，高齐这一日注定无法平安渡过。
